“是不是很害怕？”黎耀唐轉過身垂眸問舒橙。
舒橙搖頭，又點頭，“是有點。”
黎耀唐沒有馬上把門打開，而是走向門邊背靠墻壁，低頭從香煙盒子抽出一根煙，想抽的時候又停了下來，只是在指間把玩，“里面是我兄長的生母，我是隨我母親改嫁過來的。”
事已至此，不用他講舒橙也知道里面不會有活人的。
“你……不是能送她走嗎？”舒橙站在黎耀唐的斜對面猶疑。
黎耀唐抬眼看她，“你知道？”
“聽說的。”舒橙含糊應道。
“對，我是能把她送走，但是我想知道為什么她不走。”黎耀唐停頓一會兒后繼續說，“她已經在里面二十二年了，我的職責是不問原因送死人離開，但是她不行，我要知道她不走的原因。”
所以他找到可以與靈體對話的舒橙，讓她進去與那個人溝通，為什么這么長時間都不離開。
在此之前，黎耀唐曾經找過與生父交好的先生，也就是老張，希望他能借助后天修習的本領撬開那個女人的話語，但遺憾的是老張來的時候她連門都不讓開。
老張收拾好朱砂符咒，嘆口氣勸他：“她不走只會給家宅帶來災難，你要真想為這個家好，你就該盡你的職責將她送回下界。”
“不行，她不走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不知道她不走的原因強行把她送走，我只怕會帶來更大的災難。”那時候黎耀唐就是這么說的。
他懷疑周致廷的生母離世并不安詳，首先周傲豪是顧家的好男人，事業有成，愛妻護子，不存在不忠行為，其次周致廷天資聰穎，身體健康，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周致廷生母天性樂觀，待人和善，自殺是毫無預兆的。
她自殺，卻沒有被困在自殺地為自己贖罪，而是可以自由活動于每個角落，所以黎耀唐斷定她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我找了很多年，都沒有找到他殺的嫌疑者，所以估計只有她自己知道是誰對她下的毒手的。”黎耀唐將煙放在嘴邊卻沒有點燃，眼睛微瞇，雙手插在褲兜背靠在墻上，看起來玩世不恭，眉間卻認真謹慎。
像是男模在為雜志拍寫真照，好看到一塌糊涂。
舒橙微咳提醒自己要心裝正事，“我試一下吧。”
黎耀唐直起腰桿對她點頭，也作出承諾，“她不會對你做什么的，你只需要幫我問清她不離開的理由就好。”
于是舒橙走上前去，白皙的右手放在門把上，然后看了黎耀唐一眼，緩緩將它擰開。
不同于老張，周致廷的生母允許了舒橙踏入她的領地。
門縫慢慢擴大，沒有意想中的陰冷黑暗，相反里面溫度適宜，窗簾雖然沒有拉開，房間的燈卻是一直亮著，所以光照足夠，隨著門被慢慢打開，舒橙見到一張朱紅色的柜臺，上面放著一張年輕女人甜美微笑的照片，她長發挽成低髻，雙眼柔美看著舒橙。照片一旁放著一瓶百合花，香爐上的香枝零散，應該是有人固定來清理。
這個房間只擺放這幾樣東西，其他都是空的。
黎耀唐站在墻邊沒有進去，舒橙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就這樣踏入這間靈房。
門被關了上去，舒橙緊張地回過頭尋找黎耀唐，卻被前面清脆的嗓音叫回來。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
舒橙見到一個穿著白色斜襟上衣和墨綠色百褶裙的女子站在靈臺旁邊，她烏黑的長發用木簪固定在腦后，就像是從民國時期穿越過來的美麗名媛。
這是徐雯生前最喜歡的穿著，她偏愛古風，衣櫥里也全是絲緞。
“那個，我是來問一下，你為什么不走的。”舒橙真正見到周致廷的生母時恐懼不已，組織了好幾次的語言最后還是直白地問了出來。
徐雯沉吟片刻，對舒橙說：“我不離開確實是有理由的，但與你們無關，等事情解決了我自然就會離開。”
“可是如果你不走，將會給家宅帶來不幸。”舒橙說。
“我知道，我感謝他沒把我送走，但是原因……抱歉，我現在確實不能告訴你。”徐雯堅持自己秘密。
黎耀唐在舒橙進去后便嘗試將門打開，但門卻在里面反鎖，他點燃那根煙猛吸一口，是不是太急躁？將舒橙就這樣毫無準備地放進去。雖然徐雯二十五年來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但她允許舒橙進入難保是另有所圖。
他將掐滅煙丟下花園，如果徐雯對舒橙不利，那他也只好將她送回下界。
然而舒橙很快就自己出來了，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還不是最糟糕的顏色，她將門反手關上對黎耀唐說了句抱歉。
“她不肯告訴我，而且很感謝你，不過她不走的秘密與你無關的。”舒橙將徐雯的話帶回，心想自己是不是沒有把債務還清？
黎耀唐見舒橙安然無事的走出來已經松了一口氣，“那算了吧，早該料到的。”
舒橙出來時就已經聞到煙味，看黎耀唐指尖的香煙已經消失，估計他在門外確實是十分狂躁，所以才抽煙的。
就此舒橙猜測黎耀唐應該不會對自己有害心。
兩個人站立在靈房前沉默不語，最后黎耀唐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便提出要送舒橙回去。
“不好意思，沒有幫到你，我還是替袁紹把債務還了吧。”舒橙跟在黎耀唐身后道。
“不必。”那點錢對黎耀唐真是不算什么，他事務繁多，也記不清究竟是給了賭館多少錢。
舒橙只好低著眼順從地跟著他走下去，她陷入自己的心事太深，連黎耀唐停了下來都不知道，繼續下樓梯以至于撞到黎耀唐的后背還險些跌下樓梯。前面的黎耀唐手疾眼快將她扶住。
楊杭挺著大肚子有些震驚，手還挽在鄒靜的胳膊上，她看鄒靜也是一臉訝異，慶幸自己不是唯一一個沒見過世面的。
舒橙突然想到自己進來這個房子的時候是沒有人的，現在兩個大活人站在面前，還都呆若木雞，她想起以前婧婧來她家都要問家長在不在，在的話就不去了，現在黎耀唐是不是也是特意把家人支走帶她來的？
“我先送我朋友回去。”黎耀唐先發制人，臉色平淡。
“不留下來吃飯嗎？小琳呢？”鄒靜有些激動地問黎耀唐，眼睛還時不時地往舒橙身上瞟。
小琳是鄒靜十分喜歡的女傭人，四十歲上下，做事勤快，為人老實，廚藝高超。
舒橙有些尷尬，但還是跟在黎耀唐身后對她們點頭。
黎耀唐拉起舒橙的胳膊就大步往玄關走去，也沒回鄒靜的問題，等舒橙把鞋穿好后他就迅速把她拉出了房門，不顧身后兩個女人的呼叫。
“那個，這樣，呃……”舒橙覺得這樣是不禮貌的，但是由于她從小不順，父母也很少帶她出門，大多在家，所以要怎么和長輩打招呼相處她是一竅不通，跟在當事人黎耀唐身后跌跌撞撞半句話說不完。
楊杭雖然活動不便，但趕到窗口看黎耀唐和舒橙落荒而逃的背影還是蠻迅速的，鄒靜則拎著幾個購物袋十分不滿，碎碎念道都那么大歲數了好不容易見到他帶個女的來，結果連話都不讓問……還有林舒征和凌霖也好久沒來，害得她每次在黎耀唐長時間不回來都擔心不已……
總之，親生兒子比繼子麻煩太多了！
當天下午是黎耀唐親自送她回去的，舒橙坐在車后座僵直著腰身，看車后鏡里的黎耀唐眉頭緊鎖，嚴肅且不好惹，只好大氣都不敢出。
等到車子穩穩停在小區前舒橙才暗自松口氣，腰間的肉都有了褶子，趕忙打開車門就要下車。
“今天的事多謝你了。”下車前黎耀唐沒有回頭說道。
“不是的，我也沒幫到你。”舒橙手擱在車把上有些抱歉。
黎耀唐沒有再說話，舒橙支吾片刻后只說：“那我先走了。”等到黎耀唐“嗯”了一聲后她就像彈簧一樣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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