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橙雙目空洞盯著墻壁，直到虎口處一陣刺痛才驚醒，跳起來放開開水鍵躲開從馬克杯滿溢出來的咖啡。

楊樹進來時就看到舒橙狼狽的擦褲腳，她雙手捧著馬克杯小心的吸滿出來的咖啡，擠眉弄眼一會兒才發現他站在門口。

“不好意思，剛剛忘記關水了，等會兒我去擦干凈。”舒橙臉紅道歉。

楊樹拿著自己的杯子走進來，微笑說：“沒事。”說完低眉看她紅通通的手背，皺眉問：“燙到了？”

舒橙看了自己的手一眼，然后揮手說：“燙到一點而已。”

“女孩子好像都很注意自己的手的，你等一下。”楊樹說完就把杯子放下，轉身走出茶水間，舒橙都沒來得及拒絕就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舒橙躊躇在茶水間，剛剛在想王姍妮的事情想得入迷，水滿了都不自知，她窘迫地站在原地，想要離開又覺得不妥。

好在楊樹很快就走了回來，手上多了一瓶藥膏，塞到她手里，“擦吧，現在擦應該還不會留疤。”

舒橙一手拿杯子一手拿藥膏，楊樹喝水的同時向她挑眉，舒橙只好放下杯子涂藥膏。

很快她就感覺到手背清涼，藥膏的味道不難聞，淡淡的薄荷清香。

她對楊樹的印象不深，僅處于知道對方存在的階段，平時楊樹對大家都是陽光微笑的，據說他的業績也因為他深諳世道，做事滴水不漏，為人周到而拔尖。現在看來是這樣沒錯的。

楊樹留下來幫她收拾了地面，他講話的語調溫淡，她能感覺到他保持著適中的距離，這樣的相處讓她覺得很自然，對他的佩服又上升一個程度。

后來楊樹先結束話題，“我有點事要繼續忙了，你下次小心。”

舒橙點頭，他走后她繼續在茶水間想了一會兒，才抬起腳離開。

傍晚舒橙在小區門口看到王姍妮，她站在門衛處垂頭，長發直墜，樣子和電影里的女鬼很像，如果是其他人看見估計要嚇跑了，但是舒橙知道那是王姍妮，走過去假裝和門衛打招呼，然后把她領走了。

一人一鬼前后來到那天聊天的長椅處，這個地方就是白天也不多人，傍晚的陽光被小區樓房擋住，這個背陰處有風經過時比其他地方陰涼。

舒橙轉過頭有些緊張地問她：“你沒事吧？”

王姍妮眨了一下眼，好像是沒想到舒橙會關心這一點，隔了一會兒后才搖頭。

舒橙也不知道要和王姍妮說什么，遺憾？恭喜？

王姍妮察覺到舒橙的為難，因為她一旦為難就會咬嘴唇，她有時候悄悄跟著她，有些習慣她比舒橙還清楚。

“其實有點不甘心。”王姍妮輕笑說。

舒橙不解地看她。

王姍妮解釋，“他死的輕松，我也就嚇到他而已。”她想起她生前生不如死的日子，手心緊攥，她不甘心他就這樣死了。

她的恨還要他們活著感受，死了算什么？

“那……”舒橙試探問道，“那你打算接下來怎樣？”

王姍妮沉默一會兒，然后抬眼看她，“我想你幫我。”

她們剛見面時，王姍妮就要舒橙幫忙，那時候舒橙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但是現在她猶豫了，一方面她知道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不能太多糾纏，另一方面王姍妮心善，舒橙也為王姍妮生前的事而心存悲憫與憤怒。

“你先講講，我怎么幫你吧。”舒橙語調柔和。

王姍妮看向遠處，“讓他們得到應有的后果，比方說法律，比方說身敗名裂。”

之前王姍妮還有所顧忌，她有些擔心作為人，舒橙會不會覺得她是一個惡鬼而遠離。但是舒橙見到她，卻沒有斥責她殺了郭方澤，說明舒橙尊重王姍妮，即使王姍妮的做法有失偏頗，這也說明舒橙將她們的界線劃得清晰。

她們一個是人，一個是鬼，舒橙自認為她沒有權利對王姍妮的做法作出評論，她最好的做法就是假裝什么都不知道，郭方澤就是醉駕死亡的。

舒橙聽完后詫異且猶豫，“我不認識他們，而且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都沒有證據了。”

王姍妮點頭，“我知道，但是如果以我的能力更沒有辦法將他們送去他們該去的地方，除了像昨晚那樣。”

要是說她能給他們帶去不幸，但誰又知道不幸多久才能到？她還有多少時間能陪命運開玩笑？

舒橙雖然猶豫，但其實也不認同王姍妮昨晚的做法，她立在漸漸沉浸于黑色的長椅前，咬著嘴唇不知道該怎么回應王姍妮。

現在的王姍妮下不了心像第一次那樣逼迫威脅舒橙，風明明觸摸不到她，她卻能感覺到風的溫度，微涼，和生前一樣，也許是錯覺，她怎么會有感覺。

“好吧，我盡量。”良久，舒橙咬牙點頭，她想到王姍妮那晚冒著危險守護她，為了不給她添麻煩她孤零零待在門外，還幫她擋了那個隱匿的鬼魂，而她僅是讓她貼在背上走出困境而已。

王姍妮驚喜地看舒橙，她垂著眼眸，鞋尖在地面胡亂畫著，因為她心里也一團亂。王姍妮上前一步道謝，“謝謝你，這件事不好做，我生前就想要讓他們罪有應得，但是他們之中有一個人勢力比較大，然后壓了下去。”

事后她受到更加痛苦的折磨，后來她陷于無邊黑暗，只好將生命結束于那酒店房間。

舒橙微微點頭，她再看王姍妮時發現她眉宇泛著喜悅，即使知道事情成功的幾率不大，她依舊相信光明，這讓舒橙內心涌入一股奇異的力量，就是前路漫漫，她作為活體，更要去試一下不是嗎？

即使迷茫，也不停下腳步。

舒橙抬頭，月牙已經爬上半空，小區住戶陽臺的光逐個溢出，很快一片燈火通明，小孩大人的聲音再次嘈雜起來，她跟王姍妮告別，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