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發師迎著滿地狼藉,一路扛著薇妮走進發廊內,且將少女放置于椅子上以此細細品味她秀發的時間里,門外的何生,并沒有閑著。
他雖說經歷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爭,但這場內心的仗卻不怎么持久,沒用幾秒便打完了。
就算愚蠢,就算魯莽,他也要重新沖回發廊,也要再度面對毛發洶涌的理發師,并在對方的刀刃下挽回伙伴美好的生命。
一切,僅是為了那串在他心底悠悠回響的風鈴。
僅是為了那一句。
“沒事的,有我在!”
這便是何生最終做出的抉擇。
然而他明白,光有決心……是救不了薇妮的。
不僅救不了她,還會白白葬送自己的人生。
因此,何生在結束心理斗爭的那一瞬間,便緊接著思考起實用的對策。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打敗理發師,并成功救下薇妮呢?
他開始在腦內拼命尋求起答案。
從理發師將少女抓回發廊開始,如今已過去有30秒。
雖然沒有什么牢固的證據,但何生覺得對方應該不會立馬就對薇妮下手,因為如果那家伙當真嗜血到一刻也等不下去的程度,早在少女被捕獲在它的剪刀下時,理發師就已經揮下刀子,讓何生見血了。
但事實上那喪尸并沒有這么做,因此何生借此推斷,對方與“外賣員”,“拳擊手”,“酒鬼”等精英喪尸一樣,具有著“古怪不一的行為與目的”這一特點。它很有可能會先去在薇妮身上滿足符合它身份的各種癖好,好比說……剪發。
當然,以上說法只能讓何生猜出目前來說伙伴應該沒事,而對他接下來的實際戰斗并不能產生多大作用。
在自己磨蹭的這幾十秒里,對方很可能已經發現了薇妮脖上所佩戴的那條『翡翠項鏈』,如果是這樣,那么少女用來護身的這件法寶,必定逃脫不了被理發師丟棄或者破壞的命運。
本來青年眼下已經失去了少女這一大戰力,要同時面對敵人的“毛發”與“剪刀”已經足夠艱難,更別說他的對手恢復了迅捷的行動力。
如果事情真到這種地步,那么以何生現在的狀態去迎戰,成功幾率可以說是無限接近于0。
可既然青年下定了決心,他便不會輕言放棄。
如今何生心中渴望的,即是突破這個“0”,粉碎這個“0”。
逃跑二字,早已在他腦海中消失。
何生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臂,再瞧著自己的雙腿。
某個極為冒險的選項,很快便在他眼前冒出。
行吧,就這樣。
何生大力地將氧氣吸入肺部。
薇妮,再等我30秒。
只要再等個30秒,就夠了!
他將力道貫通全身,接著,召喚出了他的唯一武器。
“龍,刃!”
……
鏡頭轉移到現在。
喪尸用茂密的毛發構造成兩條結實牢固的粗繩,纏住了何生的左右兩手,強行制止他的攻擊。隨后,理發師的五指便緊扣起剪刀,并使之向對方頭部戳去。
而人類則在失去自由的第一時間就反手抓住那兩條粗繩。他以頭發為施力點,將自己的腳掌猛然一蹦,好似蕩秋千般,即刻提起了下身。
何生這么做,一是將面部上提,以避免被敵人給秒殺,二是將足部對準敵人的胸膛,以爭取反攻的機會。
剪刀在空中劃過一條銀光,向何生刺來。
與此同時,人類并攏的雙腿也向前一踹,拼命抵向喪尸的上軀。
唰!
兩邊幾乎是同時擊中了對方。
經過何生的一番掙扎,理發師的剪刀的確打偏了方向。
它沒有如主人所料想的一舉沖進青年腦門,而是捅進何生的外側大腿。盡管這扎進大腿里的一刀依然不可小覷,但和腦袋相比,其傷害還是遠遠小于喪尸的預期。
不過,何生的那一踢,可就大大超乎它的想象了。
按理講,人類的腿腳功夫,再怎么說都奈何不了喪尸的肉體。
只要頭蓋骨里的腦子不受波及,縱使你往它肚子捅個千刀萬刀,這些怪物也全無痛感,該咬你的還是咬你,該殺你的還是殺你。
因此,在理發師的眼里,不管何生的大腿多么有力氣,至多也就是踢斷它胸口的肋骨,對自己哪能產生什么威脅呢?
可事實卻狠狠地打了它一臉。
何生兩腳蹬在喪尸干癟的胸口上,不僅僅踢斷了它的肋骨,還將里面的氣管,肺部與心臟,一并搗毀破壞。
雖然喪尸的心臟老早便停止了跳動,僅是破壞心臟并不能致它于死地,可何生的這一擊,還是讓理發師深感吃驚。
它眼珠向下滾動,這才知道為什么對方的兩腿,會有如此威力。
只見何生腳上那一雙運動鞋,如今已經滲滿了血跡。那個血跡不是喪尸的,是何生自己的。
血跡的中心是何生的腳趾,而何生腳趾的中央,則立有一柄10厘米長的銀刀。
沾滿那刃緣的血,才是理發師的血。
這便是何生剛才在門外所得出的答案。
『龍刃』可以讓他的骨頭沖出表皮,并化成一把鋒利的刀刃。
除此之外,這能力便再無其它說明。
也就是說,它并沒有限制何生只能用哪個部位去形成刀刃。
何生,全身的骨頭,都可以化為刀。
這才是他『龍刃』的全貌。
而何生剛才在門外所做的,便是匍匐在地,一邊忍受著劇痛,一邊將身體當作“砧板”,將他所認為必要的部分,“鑄成”一把把寒刀,磨出一道道銀光。
這就是何生用來與理發師正面相殺的最后底牌。
青年知道,僅破壞對方的心臟是沒有用的。
因此,在腳尖深入理發師胸膛內部后,他的行動并未就此罷休。
借著軀體下甩的勢頭,何生將腳尖銀刀沿著喪尸體表一路向上,劃開它的胸口,接著又刺進了理發師的下巴。
前面說了,何生『龍刃』最大的強點,除了隨用隨到外,便是鋒利。只要在刀口施加那么一丁點的力,那么便會贈予此刀極大的壓強。
因此,盡管理發師的下頜骨十分堅硬,轉眼之間也被何生這一腿給斬成了兩半。
它的腦袋被何生一刀切得向后仰起,整個身子也順勢翻倒在地。
不行,還不夠。
何生意識到這個事實。
他的這一腿,斬斷了敵人下與上的頜骨,但在距離的限制下,何生終不能將刀刃踢進喪尸的大腦,已徹底葬送它的惡行。
理發師,依然沒有死。
何生如果不乘勝追擊,它還會從地上爬起,還會重新朝自己攻來。
青年想上前補刀。
可那捆住他上身的頭發卻不允許。
即使主人摔得人仰馬翻,束縛住何生的黑繩,也還是沒有動搖。
它仿佛有著智慧般,在主人倒下的一瞬間,便主動切斷自己與它腦袋相連的發絲。這兩捆毛發,就這么在空中懸浮,繼續死纏著人類的兩手不放。
何生,還是動彈不得。
該死……!
他抬腿,向上方的毛發掃去,試圖用腳尖的利刃劈斷粗繩,可就在那銀刀即將觸碰到長繩的一瞬,幾捆新的頭發再一次向他襲來。
這回,不僅是何生的兩手兩腳,就連他的腦袋,他的全身,都籠罩在茂密如林的毛發之下。
此時它們已經不是繩子,而成了藤蔓,就好似何生昨晚通過『藤蔓種子』所召喚出來的粗壯枝條般,轉眼就覆蓋住何生全身上下,企圖將他牢牢綁成一個木乃伊。
不過,何生所鑄造的“新刀”,可遠遠不止腳掌前端的那兩把。
此時此刻,何生的腳后跟,小腿肚,腰間兩側,后背脊椎,與左右肩膀的后側,無一不閃耀著銀光,全部都是他的武器。
何生的身體用力一扭,他這一身的刀,即刻便在鋪天蓋地的毛發表面,旋轉,撕裂,再是切割。
青年雖未能將頭發一根不漏地斬于身下,但趁著這個攻勢來掙脫束縛,已經足夠了。
他從毛發的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睜眼便瞧見,理發師已重新立于地板之上,并再次將剪刀對向了他。
這就是最后的回合了。
何生這么想道。
理發師的動作很快,在被人類破壞了上身乃至面部后,它的行動不但沒有遲緩,反而還進一步地加速。然而何生就不一樣了,他是人,不是尸,在大腿剛剛被對方深深扎了一洞后,青年的腳步顯然變得有些力不從心,以至于他的身手比平常慢了零點幾秒。
零點幾秒雖說是轉瞬即逝,可在死斗中往往便是定下勝負的關鍵。
喪尸再次將剪刀劃來。
這次它沒有攻擊何生的頭部,而是選擇了他的心窩。
青年想閃開,但大腿的血口讓他反應不由得慢了半拍。見自己已經回避不及,何生索性選擇了直沖上前,帶著負傷的覺悟,將『銀刀』砍向喪尸的腦門。
嚓。
咔。
悶響幾乎是同時發起。
理發師的剪刀,成功刺進了人類的腰腹。
整枚刃片,都插進了何生的血肉下。
而何生的龍刃,則沿著喪尸的鼻梁向上尋去。
整把銀刀,都貫穿了它的額頭,刺穿了它的大腦。
兩方都沒有對彼此造成致命傷。
但是何生與勝利更加接近。
只需要再把刀口攪一攪,他便能結束這場戰斗。
只需要再把刀口攪一攪,他便能成為最終的贏家。
可惜何生已經無力做出這個行為了。
在他因為腰腹撕裂而產生微微猶豫的一剎那,理發師再度發動了它的特殊能力,再度驅使了它那惡心蠕動的濃密毛發,再度將何生的肢體牢牢封鎖在了原地。
現在的青年,已經無法重施故技,已經無法再像剛才那般斬斷眼前的囚籠了。
這場決斗,他輸了。
但那不意味著,喪失才是最后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