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你爸做什么的?”我驚呆了。這兒來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人,我沒聽說肖藍爸爸有多厲害。
“我爸是公司副手,”她神色自若但手在顫抖,“你們說我要是叫他,他會不會帶我出去。還是,我們都留在這。”
“你爸很厲害嗎?比那里面的其他人。”董嘉悅問。
“不,其他人我都在電視上見過,你知道的,我不喜歡看新聞,也不怎么看娛樂新聞。”肖藍低下頭,“咱們去那扇沒打開的門去看看吧。”
我并不知道肖藍不愛看新聞,但我認識的新聞上的人物好像沒有姓肖的--包括娛樂新聞。
我們到鐵質把手面前,仍是我,輕輕去拉那個門把手。門主動開了,原來是四個黑衣人的住處。門正對著一個拉上的小窗簾,窗簾前面抵著一個小桌子,左右各一個上下床。他們看著我們,平靜到看起來麻木。
“呃,你們好,”我不知道該用什么態度,“我們來打個招呼。”
有個黑衣人臉邊有道很長的疤,我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他五官長得很端正,只是這道疤顯得過分殘暴。他看著我,說:“回到你們房間,這里到處都是監控設備。”
“我沒看見攝像頭,”我說,“聽說一會兒到站,可以下去走走嗎?”
他們不說話,有疤的黑衣人要把房門關上,我阻攔:“不好意思啊,我看你們這兒有一個小窗簾。是外面嗎?”說著,我就要進去。
有疤的攔住我,靠近窗簾的一把將窗簾扯開,外面疾馳而過的風景讓我確信是在火車上。
“可以逃走嗎?”我直接問。那幾個黑衣人的鎮定一下子被打破了,他們交流眼神,被我的直接嚇到了。有疤那個抿抿嘴唇問:“你那些朋友呢?都在一起?”
對啊,我們一起出來,她們不知所蹤,我怎么好意思先走,長久的教育讓我沒辦法自私自利,求生也要顧及友情。
“你怎么跟你那些朋友的家里人解釋?”他看著我,眼睛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我意識到他在哄我留下,于是假裝糾結,說:“在車上太憋了,地方又小,又到處是監控設備,香薰嗆死人,不舒服。什么時候到站。”
他看了看我頭頂,估計門上面掛了個表:“咱們去門口等著吧,車要減速了。”
有兩個黑衣人躺到床上,他把窗戶下面的小桌子移開,示意我們注意腳下。原來那桌子下面有個暗門,樓梯往下。他帶著我們三個人下去。原來剛才是在二層。
下面空間同樣很小,肖董二人坐在樓梯上,我和那個黑衣人站著就很局促,右手邊是門,門上有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風景。
“這兒沒有監控,也沒有監聽,想說什么就說吧。”他說。
“為什么這兒沒有?”我問,“她們三個人去哪了,這兒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們真的……不能離開嗎?”我看著他,“還有,你叫什么?”
“譚楓,真名。”他看著窗外,說:“我是這兒的員工,保鏢一類的,有逃跑的就給抓回來,鬧出人命我就給收拾,也負責運人進來,”他搓著手指,“給錢給的挺多的,除了沒什么自由,都挺好的。”
那些有錢人也得從這進來,他們想來,又怕別人知道他來過,一般都會在這兒檢查有沒有監控。他們在這兒查不出問題,等上到二層查出來了,局面也可以控制。你那些朋友恐怕走不了了,有懂心理的,聽那些話就知道誰能留下來,能留下來的就留,留不下來的就找機會弄掉。像那三個被帶走的,要不就送到床上,要不就扔到山里,或者分成錢,總之下場不咋好。”
“那我們呢?”肖藍嚇得臉都白了,“我們會怎樣?”
“你們?一般初審不能決定的話,要不留下來培養成高級的,要不放跑了得了,反正鬧不了什么事。”
“什么叫鬧不了什么事?我不能去告訴官方嗎?”董嘉悅激動地說。
“可能會有官方的人,你沒注意嗎?菊華沒有問我們真實姓名,也沒問過敏源,說明她早就知道,”我說,“她怎么知道的?還要我說嗎?”
董嘉悅一下子泄了氣,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所以我們可以走,是嗎?”我問譚楓。
“其實不太可能,放走人的保鏢都死了,領導說一命償一命。我還沒放人走過。”他掏出打火機,“介意嗎?”
我搖搖頭。
速度降下來了,樹木開始多起來,窗外下起雨。陰天,天色漸晚。
我看見譚楓無名指上有一枚戒指,“她死了?”
“什么?”譚楓一頓。
“她死了?這不是婚戒?”我解釋道,“你住在宿舍,無名指上有戒指,平時不摘下來,戒指也沒保養。像結婚了,感情不好你完全可以摘了它,但是偏偏帶著,不保養是不想提起傷心事?去世了?”
譚楓嘴角有些顫抖:“是去世了。”
“怎么去世了?”
他點了點墻壁,是吊床下面一片漆黑的方向。“那是什么?”我問。“各種……給特殊癖好者的準備。”他聲音顫抖,“她原本以為是我給她的生日禮物。一共五六個人,活下來一個。”
“那為什么還留在這兒,你不恨那些人嗎?”
“我恨過,但是他們不是恨就能恨得起的。恨意沒有用,只能折磨我。”
董嘉悅有些惱怒:“你這叫什么話!他們殺了你女朋友,為什么不恨他們?你還是不是男人!”
譚楓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我明白他曾經反抗過,但是四處碰壁,就像,未來逃出去的我們。
“那你也可以不留在這兒。”我說。
“你愛過嗎?我們的家、街道、朋友,所有的都記得她,無時無刻都在提醒我給她報仇。是,我真的特別不爺們兒,不知道怎么給她報仇。那些畜生是網,我不是利刃。”他的聲音有抑制不住的痛苦。
“所以你就回來了,這樣她離你不太近,也不算遠。”
他點點頭。
我明白他的意思,盡管沒有愛過誰,但我猜測愛一個人或許很難改變。肖藍在發呆,她完全不懂這些。董嘉悅仍有些憤憤不平。“她叫什么?”我問。
“我叫她麥子。”
“她會理解你的。”
“她不會的,”他看著窗外,“她會怪我沒有給她生日禮物,還做了那么多錯事。”
“其實你準備了?”
他給我看手上的戒指,“可惜沒送出去,她那個我一直留著。
“要不然給你?”
“我朋友怎么辦?”
“能活幾個活幾個,在外面和在這里愧疚是一樣的。”
“那你怎么辦?”
“我玩夠了。”他把煙屁股按滅,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盒子,“五千塊錢呢,要賣掉的話,別賣便宜了。”
車越來越慢,看樣子要停在一個不知名的車站。“這兒安全嗎?”我問,“會不會下去了又被抓上來?”
“你就說是隨便誰的秘書,往大了說,沒人核查。”
“所以其實很好逃跑。”
“是的。但是沒人逃跑。”
“為什么?”
他沒再理我。車門漸漸打開,肖、董也站起身來。
“走吧。”他說。
我真的很想離開,但是此刻心里充滿了莫名的留戀。我知道他們經過嚴格的培訓,幾句話就能了解我們的心理,也能很輕易地騙到我們,但是他好像是真情實感的,那樣一個感人的愛情故事不應該當做利用人的工具。
“菊華呢?”我問。
“她是活下來的那個。”他重新點起一根煙,“去吧。”
我想了想,示意肖董二人先離開,然后握住譚楓的手,把婚戒從那只手上拿下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幸福,但我祝你平安。”
譚楓看著我,驚詫。我沒再看他,轉身下車。